229回歸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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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名兒？”
葉歡想著，日後總不能你啊你的叫吧。
兩個丫鬟看起來挺乖巧的，葉歡問什麽她們就答什麽。
“奴婢春分。”
“奴婢谷雨。”
葉歡聽了她們的名字，不禁多了幾分親近。“是用節氣取的名兒？誰想出來的？”
“是管家給起的。”春分年紀稍長，於是搶先答道。“夫人若是不喜歡，可以另行賜名。”
葉歡擺了擺手，緊繃的情緒放松了不少。“挺好的，不用改了。”
春分適時的上前，遞上漱口水，谷雨則捧了痰盂過來，配合默契，仿佛練習過千百遍，訓練有素。
谷雨手巧，幫著葉歡梳了個時下流行的發髻，又挑了幾樣比較喜慶的釵子插於發間，這才陪著葉歡往福安堂而去。
因為宋霖年紀輕輕就官拜三品，宋孟氏便被尊為了太夫人。突然長了一輩兒，宋孟氏還有些不大習慣。不過，看到辭哥兒薇姐兒歡快的跑到她面前撒嬌的時候，她便釋然了。她如今也是有孫子的人了，稱為太夫人也不為過。
早膳擺在宋孟氏的屋子裏，兩個娃兒由奶娘餵著吃食，倒不用葉歡和宋孟氏操心。用過早飯，葉歡和宋孟氏一人牽了一個娃兒去院子裏消食，順便熟悉熟悉府裏的環境。
府裏的仆婦並不算多，一來是時日尚短來不及找到合適的人進府，二來府裏的主子本來就少，也用不了那麽多人伺候。所以，除了灑掃的粗使婆子丫鬟，葉歡幾人身後跟著的也就幾個貼身伺候的。
宋孟氏屋子裏伺候的是丫鬟，一個叫立春，一個叫立夏，二人皆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相貌清秀，行事穩重。兩人得知太夫人和夫人要帶著兩位小主子逛園子，一早就吩咐下去，該回避的回避，該清掃的清掃，總之，十分的周到。
三進的院子跟以前比起來，真的要大很多，逛了小半天才將後院都轉了一遍，前院都還沒功夫去。
宋孟氏到底是上了年紀，逛了一會兒就有了些倦意。立春立刻吩咐丫鬟在涼亭裏擺了糕點茶水，讓太夫人歇腳。
辭哥兒薇姐兒也跑累了，由奶娘抱著去池子邊看魚，難得安分一會兒。
葉歡見他們都歇了下來，也就打消了繼續逛下去的念頭，在亭子裏坐了下來。
因為天氣轉涼，立春怕主子們受涼，特別交待下人在凳子上加了厚厚的棉墊子。這棉墊子不但美觀還厚實，坐著軟軟的很舒服。
葉歡沒想到這些細節都能做得如此妥帖，心裏驚嘆的同時又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兒的學規矩，免得叫人瞧扁了。
葉歡之前整體忙得像個陀螺一樣，突然閑下來就渾身不自在。洗衣做飯都有下人伺候，就連兩個娃兒都不用她看著，還真有些不大適應。
“夫人若真的閑得慌，不若給老爺做幾身貼身的衣裳？”幾日相處下來，春分多少知道葉歡性子隨和，於是便多了句嘴。
葉歡聽了之後，不由得眼睛一亮。是啊，別的事情不用她做，但自家男人的貼身之物她還是得操心的。
定下定心神，葉歡便讓春分去針線房取了針線和上好的料子過來，按照宋霖的身量裁起了衣裳。
葉歡的針線活兒不算特別好但也不差，做幾身衣裳還是綽綽有餘的。
宋霖的身量比起以前來要瘦了一些，按以前的尺寸肯定是不行的。葉歡估量了個大概，讓丫鬟把料子裁好，這才拿了針線密密的縫了起來。
“夫人，這是今年京城裏頭時興的花樣子。”春分知道葉歡要給老爺做衣裳，特地搜羅了好些圖案。
葉歡朝她投去讚許的一瞥，心裏十分受用。
以前，什麽事都是她操心。如今，只要她一個眼神，就有人巴巴兒的幫她出主意，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擱下吧。”葉歡正逢著袖口呢，還沒到繡花的時候。
春分應了一聲，將冊子放到了一旁的矮幾上。
葉歡在窗前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難免會有個腰酸背疼的時候。谷雨便拿了個美人錘過來，不時得按按錘錘。
“夫人歇一歇吧，反正也不急於一時，莫要累著眼睛。”谷雨長著一張鵝蛋臉，嘴角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兩個可愛的小梨渦，看著十分討喜。因為知道葉歡性子好，所以膽子漸漸地大了起來，偶爾也會開口勸諫。
葉歡揉了揉泛酸個肩膀，的確是有些累了。“辭哥兒薇姐兒呢？”
“少爺和姑娘在院子裏撲蝴蝶呢。”提到那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兒，谷雨臉上的神情就越發的明媚起來。
葉歡半天沒見到他們了，想的緊。於是，將針線往籃子裏一丟，就徑直去了院子裏。辭哥兒薇姐兒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照顧下，撒了歡的跑來跑去，咯咯的笑個不停。尤其是薇姐兒，一張臉蛋紅撲撲的，眼睛賊亮賊亮的，笑起來不知道多兜人喜歡。
“娘。”看到葉歡過來，薇姐兒突然丟下手裏的棍子，朝著葉歡撲了過來。
葉歡伸手穩住她的身子，拿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都流汗了，坐下來歇會兒。”
興許是真的累了，薇姐兒倒是沒有掙紮，任由葉歡抱著去了屋子裏。辭哥兒沒了伴兒，也放下手裏的棍子，也不讓奶娘抱，追在葉歡的身後進了屋。
因為流了一身汗，奶娘趕緊拿了幹凈的衣裳給兩位小主子更換。丫鬟也極有眼力勁兒的端來熱水，給兩人擦了擦身子。
“要。”薇姐兒指了指桌子上的栗子糕，說道。
葉歡拿了一塊給她，見辭哥兒眼巴巴的望著她，又拿了一塊遞到他面前。“叫娘。”
辭哥兒鼓了鼓腮幫子，還是不肯開口。
葉歡故意板起臉來。“不叫就沒得吃。”
說著，將手往回收了收。
辭哥兒看了看吃的像個小松鼠一樣的薇姐兒，又看了看滿是期待的葉歡，最終還是糯糯的喚了一聲娘。葉歡見他終於肯開口，心裏比吃了蜜還要甜。將栗子糕塞到他嘴裏，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辭哥兒乖。”
辭哥兒不喜歡別人摸頭，含著糕點走到一旁，瞅了瞅身後的奶娘。奶娘會過意來，伸手將他抱到椅子上坐下。
葉歡沒料到他這麽小就會對人使眼色了，不禁有些好笑。
235劉家敗落
夜裏，葉歡被人纏著折騰了一回之後，便將這事兒跟宋霖說了。
宋霖對此頗為自豪，說道：“也不看看是誰的種。”
葉歡莞爾，這父子倆還真是一個德行。
宋霖每天很忙。在皇帝身邊當差，可不是件輕松地事情。所以，當值的時候，他格外的謹慎小心。故而，不管何時何地見到這位宋大人，他都是一臉的冷峻。
宋堯雖也是同朝為官，但兩人見面的機會卻是少之又少。倒是宋尚書不時得來騷擾，讓他們兄弟倆認祖歸宗。這一日，宋霖剛從宮裏出來，就被宋尚書攔住了去路。
“大郎。”宋尚書從馬車裏出來，當著眾人的面喚了一聲。
宋霖本就是一副生人勿進的表情，看到宋尚書之後臉色就更冷了。“尚書大人叫住下官，有何貴幹？”
“你......真要這般不近人情？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是我宋乾的兒子，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宋尚書碰了幾次壁，早已失去了耐心。
宋霖冷笑一聲，道：“尚書大人說笑了。世人皆知尚書府只有一位恒公子，下官可不敢高攀這門親。”
“宋霖，你......”宋尚書見他油鹽不進，頓時惱了。
“下官還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宋霖勒了勒韁繩，策馬離去。
宋尚書氣得直咬牙卻是無可奈何，只能唉聲嘆氣的上了馬車。如今新帝繼位，雖沒有降他的職，卻也沒有重用他。而宋霖品級雖不如他高，但卻是新帝身邊的紅人，人人爭相巴結的對象，已經強大到脫離了他的掌控。這個認知，讓他心裏很不舒服。更讓他無法釋懷的是，宋霖渾身散發下來的氣場，連他這個在官場浸淫多年的人都自嘆弗如。
宋尚書的拳頭緊了松松了緊，最終化為一聲嘆息。“回府。”
馬車嗒嗒嗒的行駛在街道上，宋尚書的臉一直到家門口都還是黑的。隨從將車簾子掀開的時候，一連喚了好幾聲老爺宋尚書才下了馬車。
“老爺，夫人跟前的丫鬟來問，是否回後院用晚膳。”宋尚書剛踏進門檻，管家就跟上來小心的試探。
別說是用膳了，宋尚書這會兒連開口的心思都沒有，一聲不吭的徑直往書房鉆。管家見主子這副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
“去回了夫人吧，老爺公務繁忙，在書房歇了。”
丫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還楞著做什麽，還不趕緊回去傳話？別讓夫人久等。”管家沒有多看她一眼，放下這麽一句話加快腳步跟上了宋尚書的步伐。
盡管夫人待他也不薄，還時常有賞賜，但他一直都分的很清楚。他能坐上管家的位子，都是老爺的提拔。老爺是宋家的天，是他的主。至於夫人，如今劉家已經失勢，得不得罪的，都無所謂了。
劉氏沒有等到要等的人，又發了一頓脾氣。以前，她在府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時受過這般的冷遇？
“夫人息怒。”秦媽媽看著碎了一地的瓷片，忍不住直嘆氣。自從劉家被抄家之後，劉氏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了。
“你要我如何不氣！他如今位高權重，就忘了劉家對他的提拔，忘了我對他的好。他，他忘恩負義！”劉氏氣憤難平，開始有些口不擇言。
“夫人，您小聲點兒。”秦媽媽朝著門口探了探頭，沒看到有人經過，這才稍稍放了心。
這府裏，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主兒，萬一夫人這些話傳到老爺耳朵裏，怕是又要有一場風雨。
夫人在府裏的地位本就大不如前，若再與老爺起了爭執，日後可要如何在府裏立足。想到之前那位，老爺都可以毫不留情的舍棄。若是夫人一意孤行，將老爺惹惱了，下場怕是更加淒慘。
“隔墻有耳，夫人還請慎言。”秦媽媽苦口婆心的勸道。
劉氏冷笑一聲，似是早就不在乎了。“反正都已經被冷落了，我還有什麽可怕的！”
“什麽才子佳人傳為佳話，全都是假的，假的！”
“夫人......”秦媽媽見她如此難過，都不忍心往下說了。
當初，夫人鐵了心要嫁給宋乾的時候，太夫人就不同意。說連糟糠之妻都能輕易地舍棄，還能指望他能真心以待？可是夫人那時候被宋乾迷得神魂顛倒非君不嫁的，還為此鬧絕食，太夫人無奈之下不得已才許嫁。如今看來，太夫人看人的能力還是挺準的。
劉氏一邊罵一邊哭，好在屋子裏沒有旁人，否則讓人見了還真是有些不像話。
宋薔每天都會過來晨昏定省，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子裏傳來一陣嗚咽聲，眉頭不自覺地就微微蹙起。
宋薔遲疑了片刻，還是命人進去通傳。
劉氏知道宋薔過來，忙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淚。宋乾指望不上了，劉氏能依仗的就只有宋薔這個閨女了。因為宋恒著實被她寵壞了，除了會闖禍就不會別的。反而是宋薔這個閨女，嫻雅沈靜，琴棋書畫女紅廚藝樣樣精通，很是得宋乾的喜歡。
劉家的人馬上就要被貶出京城了，若她再不做點兒什麽，怕是這輩子都無法與娘家人相見了。
劉氏擦幹眼淚，又重新整理了一番儀容，這才讓人將宋薔請了進來。
“給娘請安。”宋薔故意對她那雙又紅又腫的眼睛視而不見，規規矩矩的上前行禮。
劉氏哪裏舍得讓她久蹲，忙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起來起來。”
宋薔在劉氏的身邊坐了，只挑了高興的說。劉氏一開始還能配合的接上幾句，可聽了半天也不見她提及劉家的事，就有些沈不住氣了。“薔兒，你外祖父他們就要離京了。如今，也就只有你能救他們了。”
宋薔心想：終於來了。
“娘，外祖的案子已然成了定局，我能有什麽法子。”她盡量心平氣和的說道。
劉氏卻不管不顧，拉著她的手一個勁兒的哭訴。“我也知道沒有轉圜的餘地，可我就是不死心。我只是想到你外祖父一把年紀了還得奔波勞累，受那奴役之苦，我這心裏就跟刀子割一樣。你外祖一直很疼你，總說你巾幗不讓須眉，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受苦嗎？”
宋薔輕嘆一聲，面色有些無奈。“外祖一家的遭遇我也很痛心，恨不得代為受過。可旨意已下，父親也是無能為力。”
236故人
提到宋尚書，劉氏的情緒頓時變得激動起來。“他怎麽會沒辦法？！他可是朝廷重臣，一部的尚書，只要他肯替你外祖父說好話......”
宋薔滿是憐憫的看著劉氏，沈默的低下頭去。事到如今，劉氏還是不肯死心。外祖一家是怎麽獲得罪，她心裏很清楚。當今聖上可不是個仁愛之君，那些的罪過他的人全都沒有好下場。若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替劉家求情，宋尚書這個尚書就做到頭了。劉氏一心只想著救劉家，卻沒有想過宋家的處境。
出嫁從夫。劉氏嫁到宋家也不是一兩天了，卻根本沒有把自己當宋家人。在她的心裏，就只有一個劉家。盡管她是從劉氏肚子裏爬出來的，但宋薔卻清楚的知道自己姓什麽，該站在哪一邊。
“娘，我忽然想起還有些繡活兒沒做完，先回去了。”宋薔與她話不投機半句多，也沒空聽她在這裏埋怨這埋怨那的，起身告辭。
劉氏見宋薔要走，整個人都楞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薔兒，算母親求你了，你不能見死不救......”
宋薔捏了捏手裏的帕子，回頭朝著劉氏一福。“母親，外祖父一家只是發配嶺南。父親已經打點妥當，會讓他們平安抵達的。”
聽到這裏，劉氏就懵了。張了幾次嘴，卻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響。
宋薔該說的話也都說了，於是帶著丫鬟離開，留下劉氏一個人在屋子裏反省。宋薔離開之後，劉氏據說又打哭了一場，茶不思飯不想的把自個兒給折騰病了。
主母病了，後院的那些鶯鶯燕燕私下裏不知道多高興。沒了劉氏的壓制，她們便卯足了勁兒想要把宋尚書勾到自己的院子裏去。一時之間，整個尚書府裏頭烏煙瘴氣，不得安生。奈何宋尚書為前途所愁，根本就沒心思進後院，那些女人塗脂抹粉搔首弄姿的，算是白搭了。
與尚書府那邊兒的雞飛狗跳比起來，宋府這邊兒就要溫馨多了。一家人和和樂樂，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不知道多安逸。
這一日，一家人聚在太夫人宋孟氏的屋子裏用了晚膳，宋孟氏便隨口提了一件事。“徐大學士府派人送了帖子過來，說是邀咱們過府賞花。”
在宋孟氏說出徐大學士這個稱謂的時候，屋子裏的氣氛就變得有些詭異。尤其是宋堯，不時得偷偷打量著兄長的臉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葉歡來京城不久，一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鮮少聽聞外頭的事情。突然之間遇上這種新鮮事，不禁感到萬分的好奇。
“大學士，是小叔的上峰？”葉歡近來跟著宋孟氏學了不少的東西，對朝廷的官職也略知曉一二。
宋堯含糊的嗯了一聲。
葉歡頗有興致的望著他，還指望能從他的嘴裏聽到一些關於徐家的事也好讓她有個準備。可宋堯卻是沒再開口，讓她不禁有些失望。
宋孟氏大抵是瞧出了他的不自在，替他解圍道：“天色不早了，都回去早些歇著。”
葉歡這才收了繼續打聽的心思，牽著兩個娃兒起身告退。
回到正院，葉歡想了想，還是忍住沒問。京城裏規矩多，宋孟氏告誡過她，若是拿不準的事兒盡量少開口。少說少錯，她忍著不開口準沒錯的。
不過，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宋霖竟在房事之後主動提了出來。“徐家與宋家乃是世交，徐夫人與母親更是關系親密的手帕交，兩家之前走得很近。後來，母親帶著我兄弟二人離開京城後，兩家的來往才漸漸地少了。如今重回京城，徐夫人怕是顧念舊情，所以才會相邀。明兒個你跟著母親過去無需緊張，少說多聽就好。”
葉果聽得出他的口吻極淡，心裏不禁暗暗納悶兒。既然是世交，應該關系還算不錯。可她怎麽覺得，他似乎並不想與徐家深交？
葉歡琢磨著，睡意漸漸地襲來，來不及深思就睡了過去。
葉歡睡著之後，宋霖翻了個身，調整了一下睡姿，從身後抱住她，然後才闔上眼睛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葉歡就醒了，摸了摸床榻外側，知道宋霖今日當值，才打了個呵欠起身穿衣。
因為要去徐家做客，葉歡特地選了一身看起來顯得穩重的衣裳。谷雨給她梳頭的時候，也費了一番功夫，盡量將她裝扮得端莊一些。
葉歡去給宋孟氏請安的時候，宋孟氏看了她那一身裝扮，不禁莞爾。“怎穿得如此老沈？”
葉歡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衣角，說道：“頭一回去別人家裏做客，怕失禮於人，所以就選了這一身。娘，不妥的話，我再回去換一身。”
宋孟氏搖了搖頭，道：“倒也不是。只不過想著你還年輕，穿嬌艷一些比較好看。”
葉歡沒想到宋孟氏是這個意思，這才釋然了。“都生了兩個娃兒了，哪裏能跟那些閨閣裏的姑娘們比。”
宋孟氏見她不介意，便沒再說什麽。
因為是頭一回去徐家，葉歡不便將兩個娃兒一起帶過去，吩咐丫鬟婆子好生照看，這才扶著宋孟氏上了馬車。
馬車顛簸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是停了下來。下馬車之前，葉歡快速的扶了扶有些歪了的發釵，這才扶著宋孟氏下去。
守在門口的管家看到宋府的馬車，忙笑著上前，客客氣氣的將葉歡二人迎了進去。走到二門，葉歡遠遠地就聽見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了過來。“孟氏，你這個死沒良心的，一走就是十幾年，連封書信都沒有，你還知道回來？！”
葉歡驚訝的擡起頭來，就見一個穿著暗紅色衣裳的貴婦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健步如飛的朝著這邊跑過來。
這位夫人個子跟宋孟氏差不多，圓臉，濃眉大眼，身材豐腴，看起來十分富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路小跑的緣故，面色紅潤，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有喜感。
葉歡還來不及反應，宋孟氏便迎上前去，握住了那婦人的手。“十幾年不見，你倒是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都沒變。你到底是邀我來賞花的還是興師問罪的啊？！”
兩人熟稔的模樣，比起親妹妹來也不差。葉歡還以為這官家夫人都跟宋孟氏一樣十分的拘謹規矩呢，今兒個算是長見識了。
237徐家姑娘
徐夫人身後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婦忙上前來打圓場。“聽說夫人您回來了，娘高興得晚上都睡不著呢。夫人一路舟車勞頓，還請裏頭用茶。”
有了她的這麽一句話，氣氛瞬間就變得融洽起來。
一行人在丫鬟的引領下進了內院，眾人重新見了禮，這才按照長幼尊卑落座。宋孟氏被徐夫人拉著在高榻上坐了，葉歡則被安排在宋孟氏的下首，對面坐著的是徐夫人的兒媳婦以及尚未出閣的一位姑娘。
葉歡進了屋之後，一直秉承著少說多聽的規矩，能不開口就盡量不開口，微笑著聆聽別人說話。
徐夫人跟宋孟氏敘完了舊，這才將目光移到了葉歡的身上。“這便是宋霖的媳婦兒？”
“是。”宋孟氏含笑應了。
“長得真水靈。”徐夫人感慨了一聲，然後朝著葉歡招手。“過來，讓我瞧瞧。”
葉歡有些懵，趕緊朝著宋孟氏望去，見她微微頷首這才起身朝著徐夫人走過去。徐夫人見她有些拘謹，笑著打趣道：“孟氏你這兒媳婦打哪兒撿來的？聽說剛進門就給宋霖那小子生了一對龍鳳胎，嘖嘖嘖，運氣也實在太好了一些！”
宋孟氏笑著說道：“你兒媳婦一個比一個能生，用得著羨慕？”
宋孟氏說這話的時候，徐夫人的兩個兒媳婦都忍不住掩著嘴笑了起來。徐家家風清正，娶妻娶賢，兩個兒媳婦的出身雖不如徐家，卻都是性子柔靜婉約之輩，脾氣個頂個的好。而且，這二人進了徐家的門之後，接連傳出喜訊，膝下已經各有兩個子嗣。
宋孟氏來之前，顯然是做了功課的。
徐夫人樂呵呵的笑了，然後拉起葉歡的手，從她自個兒的手腕上刷下來一只通體碧綠的鐲子套了上去。葉歡一看那鐲子是徐夫人貼身戴的，哪裏敢收，忙要推辭。
“怎麽，嫌棄老婆子我戴過？”徐夫人假裝板起臉來，唬道。
葉歡臉色一僵，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頻頻向宋孟氏求救。宋孟氏將茶盞放回矮幾上，笑著說道：“既然是徐老太婆給的，你便收下吧。”
葉歡這才沒再推來推去，乖乖的道謝。
徐夫人聽了宋孟氏的話，不由得拿眼睛瞪她。“老太婆？我有那麽老嗎？”
她才四十出頭好伐！
宋孟氏也不懼她，不鹹不淡的說道：“剛才誰說老婆子來著？我不過順著你的話往下說而已。”
徐夫人氣結，哼了一聲，撇過頭去。“我算是瞧出來了，這些年你別的沒什麽長進，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
宋孟氏但笑不語，誰她說去。
徐夫人念叨了一會兒，便將話題扯到了宋霖兩兄弟身上。“你倒是好福氣，兒子一個比一個有出息。一文一武，全都是皇帝身邊得力的。”
宋孟氏謙虛的笑了笑，道：“你家兩個哥兒也不差，聽說全都在翰林院任職。子承父業，甚好。”
“話是這麽說，可一個個都是死腦筋，不知變通，讀書都讀傻了。”徐夫人毫不客氣的說道，語氣耿直得讓葉歡震驚不已。
徐夫人和宋孟氏巴拉巴拉半天，話題一直圍繞在幾個兒女的身上。
“對了，你家堯小子可定親了？”聊著聊著，徐夫人不經意的問題。
“還沒呢。”宋孟氏也沒瞞她。
“他今年有十八了吧？”徐夫人又問。
宋孟氏答道：“翻過年就二十了。”
“那怎麽......”徐夫人就有些不解了。
宋孟氏淺淺的抿了口茶才繼續說道：“他孤身一人在京城，哪裏顧得上。”
徐夫人聽她這麽一說，心裏不由得一喜。然後，不著痕跡的瞥了自家幺女一眼，試探的說道：“那你可有想過，給他說個什麽樣兒的媳婦？”
宋孟氏哪裏會聽不出徐夫人話裏的意思，她進門的時候就一直在暗中打量坐在最末尾的那小姑娘。宋堯的確到了娶妻的年紀，若徐家姑娘合適，那就再好不過了。只是，宋孟氏也深知兒孫自有兒孫福，得他自個兒看對眼了才行，故而不敢輕易承諾。“這個，倒是還沒問過他的意思。”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還做不了主啦？”徐夫人故作驚訝的問道。
宋孟氏輕飄飄的說道：“出嫁從夫，夫......從子，學過的東西都忘了？”
徐夫人一噎，半天接不上話來。
徐媃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裏，一雙耳朵卻豎得老高。得知宋堯還沒有定親時，一顆提著的心頓時落回了肚子裏。徐夫人有意跟宋家聯姻，她心裏是清楚的。而且，宋堯她是見過的，不但學問好，備受新帝重用，人長得芝蘭玉樹般好看，心裏便暗自生了喜歡。尤其是徐夫人與宋堯的母親孟氏交好，若能成就一段姻緣，日後就算看在徐夫人的面子上，孟氏也會對她多幾分寬容。這樣一想，心裏不由美滋滋的。
可是，令她沒想到的是，宋孟氏竟說要問過宋堯的意思。若宋堯心裏有了喜歡的女子，那她的這點兒念想豈不是就要落空了？
想到這裏，徐媃不由得擡起頭來，朝著徐夫人使了個眼色。
徐夫人不動聲色的撇開頭去，沒再提這茬兒。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只要宋堯還沒有定親，那就還有機會，不是麽？
於是，徐夫人將話題轉到別處。“瞧我，只顧著跟你拉家常，都忘了今兒個請你來幹什麽了。走走走，後院的菊花開得正好，咱也做一回俗人，附庸風雅一番去。”
徐夫人相邀，宋孟氏沒有拒絕，兩人攜手走了出去。
葉歡原本是要在宋孟氏身邊伺候的，可徐夫人要跟宋孟氏敘舊，她在邊上似乎有些不大合適，便往徐夫人兩位兒媳身旁靠了靠。
徐夫人性子爽朗，最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都別圍在這裏了，我還沒老到走不動。”
兩個兒媳婦笑了笑，朝著一簇開得正好的花叢走去。
葉歡比起之前要放松了許多，卻也不敢大意。就在她猶豫著是要跟上去還是獨自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徐家最小的那位姑娘忽然走了過來。“葉姐姐，我可以這麽稱呼你嗎？”
小姑娘長了一張酷似徐夫人的臉，臉圓圓的，很是可愛。身段比葉歡略矮一些，不過皮膚很白，又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裳，看起來格外的嬌俏。
葉歡對這個小姑娘頗有好感，和藹的笑了笑，算是默許了。
238熟稔
徐媃見她同意了，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擴大了幾分。“葉姐姐是頭一回來京城吧，可還習慣？”
小姑娘天真的口氣，讓葉歡無法多想，順著她的話答道：“一開始挺不習慣的。這個時節，南邊兒還穿著薄衫呢，這邊就要穿夾襖了。不過，住了一段時日，漸漸地適應了。”
“江南好啊，江南的水土最養人了。瞧葉姐姐這皮膚，水靈靈的，吹彈可破，真羨慕死人了。那邊的姑娘是不是都跟你一樣長得好看？”徐媃又問道。
葉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吧，徐姑娘也生的好看。”
徐媃笑起來，眉眼彎彎的，讓人不知不覺的就能跟著笑，也讓人將防備之心降到了最低。“宋霖哥哥怎麽沒一起來，可是在宮裏當值？”
葉歡嗯了一聲。“他剛休沐過。”
“說起宋霖哥哥，也有十幾年沒見了，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怎麽開口說話嗎？”徐媃問道。
葉歡點點頭。“話確實挺少的。”
“還真是難以想象呢，你們平時都怎麽相處的？我記得有一回，他來我家玩，一直不說話，我們還當他不會說話呢。不過，他心腸倒是挺好的。我阿姐不小心摔到假山下頭，還是他幫著背上來的呢。後來，我阿姐就愛跟在他身後跑，還時常被人嘲笑像個甩不掉的小尾巴......”徐媃一邊說，一邊偷偷地打量葉歡的臉色。
果然，葉歡在聽到後邊兒的時候，心裏忽然就有些不舒服了。那種隱隱的不舒服，他也不明白是什麽，可就是覺得心裏堵得慌。可人家小姑娘也沒說什麽，只是在闡述兩家的關系好，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而已，她若是不高興豈不是太小眼兒？
葉歡抿了抿嘴，臉上的笑容也淡了許多，卻還是努力做出認真聆聽的樣子。
徐媃的分寸倒是拿捏得極好，並沒有多說，就把話題轉移到了院子裏的花花草草上面。“這些菊花都是我娘親手種的。別看她性子爽朗，直來直去的，做起事來卻絲毫不含糊。”
“這盆是墨菊，是很稀有的品種，是我阿姐從北邊兒弄來的，費了好些功夫才養活呢。”徐媃說起話來很是輕快，表情生動，很難讓人對她產生討厭的情緒。
葉歡聽著聽著，便忘了之前的那茬兒。
說起那位已經遠嫁的徐家大姑娘，徐媃臉上的笑意漸收。“我阿姐也是個苦命人，出嫁不到三年，我姐夫就戰死沙場。她膝下沒有一兒半女，孤零零的一個人守著一座宅子，這兩年都不知道怎麽熬過來的。好幾回寫信過去，她都說一切安好。可就算沒去過邊城，也知道那邊如何的艱苦……”
半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在徐家用了午膳之後，宋孟氏便帶著葉歡回了宋府。本來徐夫人還想挽留她們用晚膳再走的，宋孟氏推說兩個孫兒獨自在府不大放心，這才得以脫身。
“方才跟徐家姑娘聊了些什麽？”宋孟氏見葉歡上了馬車之後就一直沈默著沒開口，忍不住問道。
葉歡心裏本就藏不住事兒，斟酌了一番，問道：“沒什麽，只是聽她說起徐大姑娘的遭遇，有些傷感而已。”
宋孟氏眼神閃爍了一下，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怎麽聊起了徐大姑娘？”
“園子裏有一盆開得正好的墨菊，徐家姑娘說是徐大姑娘從北邊兒送過來的，順口就提了提。”葉歡幽幽的說道，不知怎麽的，總覺得那徐姑娘話裏有話。
可是，她腦子也不算笨，卻如何都想不明白裏頭的深意。
宋孟氏見她眉頭糾結，不動聲色的安撫。“各人有各人的命，之前你不也吃了許多苦頭？否極泰來，總有轉運的一天的。”
葉歡被宋孟氏這麽一點撥，心裏果然舒坦了一些。
薇姐兒半天沒見著葉歡，一看到她踏進院子，就憋著嘴撲了過去。辭哥兒雖沒她那麽殷勤，卻也跟著走了過去，眼裏帶著疑問不解。
葉歡也念他們念得緊，將兩個小家夥抱在懷裏好一會兒才松開。
“中飯有沒有好好兒吃？”這話，問的是兩個娃兒身後的下人。
“哥兒吃了一碗粥，半個饅頭。薇姐兒用了半碗粥，兩塊栗子糕。”奶娘見主人家問起，忙不疊的答道。
葉歡皺了皺眉，沖著薇姐兒瞪了瞪眼。“怎麽不好好兒吃飯？”
然後，又對奶娘吩咐道：“以後粥不吃完，就不給她糕點。”
奶娘不敢怠慢，忙應了下來。
葉歡看著天色還早，便拉著兩個娃兒去了後院玩秋千。這個秋千架還是前幾日宋霖休沐的時候給兩個娃兒做的，很是結實，大人坐在上頭也沒問題。
葉歡抱著薇姐兒坐了上去，辭哥兒則由奶娘抱著。葉歡怕摔著懷裏的娃兒，並不敢蕩得太高，只是象征性的退了幾步，然後將腿縮了回來。秋千騰空而起，飛快的甩了出去。薇姐兒高興的跟什麽似的，一邊拍著手一邊笑著，咯咯咯個不停。
奶娘也學著葉歡的樣子，小幅度的蕩了起來。辭哥兒依舊斯文，不哼也不叫，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睛，瞅瞅這裏瞅瞅那兒，永遠是那樣一副冷峻面孔。
葉歡陪著他們玩兒了一會兒，便有些疲倦的打了個呵欠。在徐家的半天，耗費了她不少的心神，如今一放松就有些困了。
“夫人回屋歇一會兒吧，哥兒姐兒交給奴婢們就行了。”春分見她面有倦色，便主動上前接過了她懷裏的薇姐兒。
薇姐兒近來已經跟她們幾個丫鬟熟悉了，倒也不認生，任由她們抱著。
葉歡見他們沒吵著要自己，便點了點頭，交待道：“註意些外頭的天氣，若是起風了就回屋裏去。”
“夫人放心，奴婢們一定盡心盡力照顧好兩個小主子。”春分笑著應承。
葉歡摸了摸兩個娃兒的頭，提著裙擺踏上石階進了屋。
葉歡是真的有些累了，歪在榻上就睡了過去。谷雨見她睡著，輕手輕腳的拿了被子給她蓋上，出去的時候還順便把門闔上了。
葉歡這一覺，一直睡到天黑才醒過來。
239花房
宋霖回來的時候，她剛從紛繁的夢裏掙紮出來。“什麽時辰了？”
宋霖已經換了身便服，正束著腰帶。“酉時了。”
葉歡呀了一聲，趕緊從榻上溜了下來。每天這個時辰都要去宋孟氏屋子裏用膳，她這一睡竟睡過了時辰，真是不應該。
“不急，阿堯還沒回來呢。”宋霖看著她手忙腳亂的險些摔倒，忙上前扶了一把。
葉歡扶著他的手站穩，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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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歡想著，日後總不能你啊你的叫吧。
兩個丫鬟看起來挺乖巧的，葉歡問什麽她們就答什麽。
“奴婢春分。”
“奴婢谷雨。”
葉歡聽了她們的名字，不禁多了幾分親近。“是用節氣取的名兒？誰想出來的？”
“是管家給起的。”春分年紀稍長，於是搶先答道。“夫人若是不喜歡，可以另行賜名。”
葉歡擺了擺手，緊繃的情緒放松了不少。“挺好的，不用改了。”
春分適時的上前，遞上漱口水，谷雨則捧了痰盂過來，配合默契，仿佛練習過千百遍，訓練有素。
谷雨手巧，幫著葉歡梳了個時下流行的發髻，又挑了幾樣比較喜慶的釵子插於發間，這才陪著葉歡往福安堂而去。
因為宋霖年紀輕輕就官拜三品，宋孟氏便被尊為了太夫人。突然長了一輩兒，宋孟氏還有些不大習慣。不過，看到辭哥兒薇姐兒歡快的跑到她面前撒嬌的時候，她便釋然了。她如今也是有孫子的人了，稱為太夫人也不為過。
早膳擺在宋孟氏的屋子裏，兩個娃兒由奶娘餵著吃食，倒不用葉歡和宋孟氏操心。用過早飯，葉歡和宋孟氏一人牽了一個娃兒去院子裏消食，順便熟悉熟悉府裏的環境。
府裏的仆婦並不算多，一來是時日尚短來不及找到合適的人進府，二來府裏的主子本來就少，也用不了那麽多人伺候。所以，除了灑掃的粗使婆子丫鬟，葉歡幾人身後跟著的也就幾個貼身伺候的。
宋孟氏屋子裏伺候的是丫鬟，一個叫立春，一個叫立夏，二人皆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相貌清秀，行事穩重。兩人得知太夫人和夫人要帶著兩位小主子逛園子，一早就吩咐下去，該回避的回避，該清掃的清掃，總之，十分的周到。
三進的院子跟以前比起來，真的要大很多，逛了小半天才將後院都轉了一遍，前院都還沒功夫去。
宋孟氏到底是上了年紀，逛了一會兒就有了些倦意。立春立刻吩咐丫鬟在涼亭裏擺了糕點茶水，讓太夫人歇腳。
辭哥兒薇姐兒也跑累了，由奶娘抱著去池子邊看魚，難得安分一會兒。
葉歡見他們都歇了下來，也就打消了繼續逛下去的念頭，在亭子裏坐了下來。
因為天氣轉涼，立春怕主子們受涼，特別交待下人在凳子上加了厚厚的棉墊子。這棉墊子不但美觀還厚實，坐著軟軟的很舒服。
葉歡沒想到這些細節都能做得如此妥帖，心裏驚嘆的同時又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兒的學規矩，免得叫人瞧扁了。
葉歡之前整體忙得像個陀螺一樣，突然閑下來就渾身不自在。洗衣做飯都有下人伺候，就連兩個娃兒都不用她看著，還真有些不大適應。
“夫人若真的閑得慌，不若給老爺做幾身貼身的衣裳？”幾日相處下來，春分多少知道葉歡性子隨和，於是便多了句嘴。
葉歡聽了之後，不由得眼睛一亮。是啊，別的事情不用她做，但自家男人的貼身之物她還是得操心的。
定下定心神，葉歡便讓春分去針線房取了針線和上好的料子過來，按照宋霖的身量裁起了衣裳。
葉歡的針線活兒不算特別好但也不差，做幾身衣裳還是綽綽有餘的。
宋霖的身量比起以前來要瘦了一些，按以前的尺寸肯定是不行的。葉歡估量了個大概，讓丫鬟把料子裁好，這才拿了針線密密的縫了起來。
“夫人，這是今年京城裏頭時興的花樣子。”春分知道葉歡要給老爺做衣裳，特地搜羅了好些圖案。
葉歡朝她投去讚許的一瞥，心裏十分受用。
以前，什麽事都是她操心。如今，只要她一個眼神，就有人巴巴兒的幫她出主意，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擱下吧。”葉歡正逢著袖口呢，還沒到繡花的時候。
春分應了一聲，將冊子放到了一旁的矮幾上。
葉歡在窗前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難免會有個腰酸背疼的時候。谷雨便拿了個美人錘過來，不時得按按錘錘。
“夫人歇一歇吧，反正也不急於一時，莫要累著眼睛。”谷雨長著一張鵝蛋臉，嘴角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兩個可愛的小梨渦，看著十分討喜。因為知道葉歡性子好，所以膽子漸漸地大了起來，偶爾也會開口勸諫。
葉歡揉了揉泛酸個肩膀，的確是有些累了。“辭哥兒薇姐兒呢？”
“少爺和姑娘在院子裏撲蝴蝶呢。”提到那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兒，谷雨臉上的神情就越發的明媚起來。
葉歡半天沒見到他們了，想的緊。於是，將針線往籃子裏一丟，就徑直去了院子裏。辭哥兒薇姐兒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照顧下，撒了歡的跑來跑去，咯咯的笑個不停。尤其是薇姐兒，一張臉蛋紅撲撲的，眼睛賊亮賊亮的，笑起來不知道多兜人喜歡。
“娘。”看到葉歡過來，薇姐兒突然丟下手裏的棍子，朝著葉歡撲了過來。
葉歡伸手穩住她的身子，拿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都流汗了，坐下來歇會兒。”
興許是真的累了，薇姐兒倒是沒有掙紮，任由葉歡抱著去了屋子裏。辭哥兒沒了伴兒，也放下手裏的棍子，也不讓奶娘抱，追在葉歡的身後進了屋。
因為流了一身汗，奶娘趕緊拿了幹凈的衣裳給兩位小主子更換。丫鬟也極有眼力勁兒的端來熱水，給兩人擦了擦身子。
“要。”薇姐兒指了指桌子上的栗子糕，說道。
葉歡拿了一塊給她，見辭哥兒眼巴巴的望著她，又拿了一塊遞到他面前。“叫娘。”
辭哥兒鼓了鼓腮幫子，還是不肯開口。
葉歡故意板起臉來。“不叫就沒得吃。”
說著，將手往回收了收。
辭哥兒看了看吃的像個小松鼠一樣的薇姐兒，又看了看滿是期待的葉歡，最終還是糯糯的喚了一聲娘。葉歡見他終於肯開口，心裏比吃了蜜還要甜。將栗子糕塞到他嘴裏，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辭哥兒乖。”
辭哥兒不喜歡別人摸頭，含著糕點走到一旁，瞅了瞅身後的奶娘。奶娘會過意來，伸手將他抱到椅子上坐下。
葉歡沒料到他這麽小就會對人使眼色了，不禁有些好笑。
235劉家敗落
夜裏，葉歡被人纏著折騰了一回之後，便將這事兒跟宋霖說了。
宋霖對此頗為自豪，說道：“也不看看是誰的種。”
葉歡莞爾，這父子倆還真是一個德行。
宋霖每天很忙。在皇帝身邊當差，可不是件輕松地事情。所以，當值的時候，他格外的謹慎小心。故而，不管何時何地見到這位宋大人，他都是一臉的冷峻。
宋堯雖也是同朝為官，但兩人見面的機會卻是少之又少。倒是宋尚書不時得來騷擾，讓他們兄弟倆認祖歸宗。這一日，宋霖剛從宮裏出來，就被宋尚書攔住了去路。
“大郎。”宋尚書從馬車裏出來，當著眾人的面喚了一聲。
宋霖本就是一副生人勿進的表情，看到宋尚書之後臉色就更冷了。“尚書大人叫住下官，有何貴幹？”
“你......真要這般不近人情？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是我宋乾的兒子，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宋尚書碰了幾次壁，早已失去了耐心。
宋霖冷笑一聲，道：“尚書大人說笑了。世人皆知尚書府只有一位恒公子，下官可不敢高攀這門親。”
“宋霖，你......”宋尚書見他油鹽不進，頓時惱了。
“下官還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宋霖勒了勒韁繩，策馬離去。
宋尚書氣得直咬牙卻是無可奈何，只能唉聲嘆氣的上了馬車。如今新帝繼位，雖沒有降他的職，卻也沒有重用他。而宋霖品級雖不如他高，但卻是新帝身邊的紅人，人人爭相巴結的對象，已經強大到脫離了他的掌控。這個認知，讓他心裏很不舒服。更讓他無法釋懷的是，宋霖渾身散發下來的氣場，連他這個在官場浸淫多年的人都自嘆弗如。
宋尚書的拳頭緊了松松了緊，最終化為一聲嘆息。“回府。”
馬車嗒嗒嗒的行駛在街道上，宋尚書的臉一直到家門口都還是黑的。隨從將車簾子掀開的時候，一連喚了好幾聲老爺宋尚書才下了馬車。
“老爺，夫人跟前的丫鬟來問，是否回後院用晚膳。”宋尚書剛踏進門檻，管家就跟上來小心的試探。
別說是用膳了，宋尚書這會兒連開口的心思都沒有，一聲不吭的徑直往書房鉆。管家見主子這副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
“去回了夫人吧，老爺公務繁忙，在書房歇了。”
丫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還楞著做什麽，還不趕緊回去傳話？別讓夫人久等。”管家沒有多看她一眼，放下這麽一句話加快腳步跟上了宋尚書的步伐。
盡管夫人待他也不薄，還時常有賞賜，但他一直都分的很清楚。他能坐上管家的位子，都是老爺的提拔。老爺是宋家的天，是他的主。至於夫人，如今劉家已經失勢，得不得罪的，都無所謂了。
劉氏沒有等到要等的人，又發了一頓脾氣。以前，她在府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時受過這般的冷遇？
“夫人息怒。”秦媽媽看著碎了一地的瓷片，忍不住直嘆氣。自從劉家被抄家之後，劉氏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了。
“你要我如何不氣！他如今位高權重，就忘了劉家對他的提拔，忘了我對他的好。他，他忘恩負義！”劉氏氣憤難平，開始有些口不擇言。
“夫人，您小聲點兒。”秦媽媽朝著門口探了探頭，沒看到有人經過，這才稍稍放了心。
這府裏，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主兒，萬一夫人這些話傳到老爺耳朵裏，怕是又要有一場風雨。
夫人在府裏的地位本就大不如前，若再與老爺起了爭執，日後可要如何在府裏立足。想到之前那位，老爺都可以毫不留情的舍棄。若是夫人一意孤行，將老爺惹惱了，下場怕是更加淒慘。
“隔墻有耳，夫人還請慎言。”秦媽媽苦口婆心的勸道。
劉氏冷笑一聲，似是早就不在乎了。“反正都已經被冷落了，我還有什麽可怕的！”
“什麽才子佳人傳為佳話，全都是假的，假的！”
“夫人......”秦媽媽見她如此難過，都不忍心往下說了。
當初，夫人鐵了心要嫁給宋乾的時候，太夫人就不同意。說連糟糠之妻都能輕易地舍棄，還能指望他能真心以待？可是夫人那時候被宋乾迷得神魂顛倒非君不嫁的，還為此鬧絕食，太夫人無奈之下不得已才許嫁。如今看來，太夫人看人的能力還是挺準的。
劉氏一邊罵一邊哭，好在屋子裏沒有旁人，否則讓人見了還真是有些不像話。
宋薔每天都會過來晨昏定省，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屋子裏傳來一陣嗚咽聲，眉頭不自覺地就微微蹙起。
宋薔遲疑了片刻，還是命人進去通傳。
劉氏知道宋薔過來，忙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淚。宋乾指望不上了，劉氏能依仗的就只有宋薔這個閨女了。因為宋恒著實被她寵壞了，除了會闖禍就不會別的。反而是宋薔這個閨女，嫻雅沈靜，琴棋書畫女紅廚藝樣樣精通，很是得宋乾的喜歡。
劉家的人馬上就要被貶出京城了，若她再不做點兒什麽，怕是這輩子都無法與娘家人相見了。
劉氏擦幹眼淚，又重新整理了一番儀容，這才讓人將宋薔請了進來。
“給娘請安。”宋薔故意對她那雙又紅又腫的眼睛視而不見，規規矩矩的上前行禮。
劉氏哪裏舍得讓她久蹲，忙伸手將她扶了起來。“起來起來。”
宋薔在劉氏的身邊坐了，只挑了高興的說。劉氏一開始還能配合的接上幾句，可聽了半天也不見她提及劉家的事，就有些沈不住氣了。“薔兒，你外祖父他們就要離京了。如今，也就只有你能救他們了。”
宋薔心想：終於來了。
“娘，外祖的案子已然成了定局，我能有什麽法子。”她盡量心平氣和的說道。
劉氏卻不管不顧，拉著她的手一個勁兒的哭訴。“我也知道沒有轉圜的餘地，可我就是不死心。我只是想到你外祖父一把年紀了還得奔波勞累，受那奴役之苦，我這心裏就跟刀子割一樣。你外祖一直很疼你，總說你巾幗不讓須眉，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受苦嗎？”
宋薔輕嘆一聲，面色有些無奈。“外祖一家的遭遇我也很痛心，恨不得代為受過。可旨意已下，父親也是無能為力。”
236故人
提到宋尚書，劉氏的情緒頓時變得激動起來。“他怎麽會沒辦法？！他可是朝廷重臣，一部的尚書，只要他肯替你外祖父說好話......”
宋薔滿是憐憫的看著劉氏，沈默的低下頭去。事到如今，劉氏還是不肯死心。外祖一家是怎麽獲得罪，她心裏很清楚。當今聖上可不是個仁愛之君，那些的罪過他的人全都沒有好下場。若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替劉家求情，宋尚書這個尚書就做到頭了。劉氏一心只想著救劉家，卻沒有想過宋家的處境。
出嫁從夫。劉氏嫁到宋家也不是一兩天了，卻根本沒有把自己當宋家人。在她的心裏，就只有一個劉家。盡管她是從劉氏肚子裏爬出來的，但宋薔卻清楚的知道自己姓什麽，該站在哪一邊。
“娘，我忽然想起還有些繡活兒沒做完，先回去了。”宋薔與她話不投機半句多，也沒空聽她在這裏埋怨這埋怨那的，起身告辭。
劉氏見宋薔要走，整個人都楞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薔兒，算母親求你了，你不能見死不救......”
宋薔捏了捏手裏的帕子，回頭朝著劉氏一福。“母親，外祖父一家只是發配嶺南。父親已經打點妥當，會讓他們平安抵達的。”
聽到這裏，劉氏就懵了。張了幾次嘴，卻沒有發出半點兒聲響。
宋薔該說的話也都說了，於是帶著丫鬟離開，留下劉氏一個人在屋子裏反省。宋薔離開之後，劉氏據說又打哭了一場，茶不思飯不想的把自個兒給折騰病了。
主母病了，後院的那些鶯鶯燕燕私下裏不知道多高興。沒了劉氏的壓制，她們便卯足了勁兒想要把宋尚書勾到自己的院子裏去。一時之間，整個尚書府裏頭烏煙瘴氣，不得安生。奈何宋尚書為前途所愁，根本就沒心思進後院，那些女人塗脂抹粉搔首弄姿的，算是白搭了。
與尚書府那邊兒的雞飛狗跳比起來，宋府這邊兒就要溫馨多了。一家人和和樂樂，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不知道多安逸。
這一日，一家人聚在太夫人宋孟氏的屋子裏用了晚膳，宋孟氏便隨口提了一件事。“徐大學士府派人送了帖子過來，說是邀咱們過府賞花。”
在宋孟氏說出徐大學士這個稱謂的時候，屋子裏的氣氛就變得有些詭異。尤其是宋堯，不時得偷偷打量著兄長的臉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葉歡來京城不久，一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鮮少聽聞外頭的事情。突然之間遇上這種新鮮事，不禁感到萬分的好奇。
“大學士，是小叔的上峰？”葉歡近來跟著宋孟氏學了不少的東西，對朝廷的官職也略知曉一二。
宋堯含糊的嗯了一聲。
葉歡頗有興致的望著他，還指望能從他的嘴裏聽到一些關於徐家的事也好讓她有個準備。可宋堯卻是沒再開口，讓她不禁有些失望。
宋孟氏大抵是瞧出了他的不自在，替他解圍道：“天色不早了，都回去早些歇著。”
葉歡這才收了繼續打聽的心思，牽著兩個娃兒起身告退。
回到正院，葉歡想了想，還是忍住沒問。京城裏規矩多，宋孟氏告誡過她，若是拿不準的事兒盡量少開口。少說少錯，她忍著不開口準沒錯的。
不過，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宋霖竟在房事之後主動提了出來。“徐家與宋家乃是世交，徐夫人與母親更是關系親密的手帕交，兩家之前走得很近。後來，母親帶著我兄弟二人離開京城後，兩家的來往才漸漸地少了。如今重回京城，徐夫人怕是顧念舊情，所以才會相邀。明兒個你跟著母親過去無需緊張，少說多聽就好。”
葉果聽得出他的口吻極淡，心裏不禁暗暗納悶兒。既然是世交，應該關系還算不錯。可她怎麽覺得，他似乎並不想與徐家深交？
葉歡琢磨著，睡意漸漸地襲來，來不及深思就睡了過去。
葉歡睡著之後，宋霖翻了個身，調整了一下睡姿，從身後抱住她，然後才闔上眼睛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葉歡就醒了，摸了摸床榻外側，知道宋霖今日當值，才打了個呵欠起身穿衣。
因為要去徐家做客，葉歡特地選了一身看起來顯得穩重的衣裳。谷雨給她梳頭的時候，也費了一番功夫，盡量將她裝扮得端莊一些。
葉歡去給宋孟氏請安的時候，宋孟氏看了她那一身裝扮，不禁莞爾。“怎穿得如此老沈？”
葉歡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衣角，說道：“頭一回去別人家裏做客，怕失禮於人，所以就選了這一身。娘，不妥的話，我再回去換一身。”
宋孟氏搖了搖頭，道：“倒也不是。只不過想著你還年輕，穿嬌艷一些比較好看。”
葉歡沒想到宋孟氏是這個意思，這才釋然了。“都生了兩個娃兒了，哪裏能跟那些閨閣裏的姑娘們比。”
宋孟氏見她不介意，便沒再說什麽。
因為是頭一回去徐家，葉歡不便將兩個娃兒一起帶過去，吩咐丫鬟婆子好生照看，這才扶著宋孟氏上了馬車。
馬車顛簸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是停了下來。下馬車之前，葉歡快速的扶了扶有些歪了的發釵，這才扶著宋孟氏下去。
守在門口的管家看到宋府的馬車，忙笑著上前，客客氣氣的將葉歡二人迎了進去。走到二門，葉歡遠遠地就聽見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了過來。“孟氏，你這個死沒良心的，一走就是十幾年，連封書信都沒有，你還知道回來？！”
葉歡驚訝的擡起頭來，就見一個穿著暗紅色衣裳的貴婦在一群人的簇擁下健步如飛的朝著這邊跑過來。
這位夫人個子跟宋孟氏差不多，圓臉，濃眉大眼，身材豐腴，看起來十分富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路小跑的緣故，面色紅潤，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有喜感。
葉歡還來不及反應，宋孟氏便迎上前去，握住了那婦人的手。“十幾年不見，你倒是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都沒變。你到底是邀我來賞花的還是興師問罪的啊？！”
兩人熟稔的模樣，比起親妹妹來也不差。葉歡還以為這官家夫人都跟宋孟氏一樣十分的拘謹規矩呢，今兒個算是長見識了。
237徐家姑娘
徐夫人身後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婦忙上前來打圓場。“聽說夫人您回來了，娘高興得晚上都睡不著呢。夫人一路舟車勞頓，還請裏頭用茶。”
有了她的這麽一句話，氣氛瞬間就變得融洽起來。
一行人在丫鬟的引領下進了內院，眾人重新見了禮，這才按照長幼尊卑落座。宋孟氏被徐夫人拉著在高榻上坐了，葉歡則被安排在宋孟氏的下首，對面坐著的是徐夫人的兒媳婦以及尚未出閣的一位姑娘。
葉歡進了屋之後，一直秉承著少說多聽的規矩，能不開口就盡量不開口，微笑著聆聽別人說話。
徐夫人跟宋孟氏敘完了舊，這才將目光移到了葉歡的身上。“這便是宋霖的媳婦兒？”
“是。”宋孟氏含笑應了。
“長得真水靈。”徐夫人感慨了一聲，然後朝著葉歡招手。“過來，讓我瞧瞧。”
葉歡有些懵，趕緊朝著宋孟氏望去，見她微微頷首這才起身朝著徐夫人走過去。徐夫人見她有些拘謹，笑著打趣道：“孟氏你這兒媳婦打哪兒撿來的？聽說剛進門就給宋霖那小子生了一對龍鳳胎，嘖嘖嘖，運氣也實在太好了一些！”
宋孟氏笑著說道：“你兒媳婦一個比一個能生，用得著羨慕？”
宋孟氏說這話的時候，徐夫人的兩個兒媳婦都忍不住掩著嘴笑了起來。徐家家風清正，娶妻娶賢，兩個兒媳婦的出身雖不如徐家，卻都是性子柔靜婉約之輩，脾氣個頂個的好。而且，這二人進了徐家的門之後，接連傳出喜訊，膝下已經各有兩個子嗣。
宋孟氏來之前，顯然是做了功課的。
徐夫人樂呵呵的笑了，然後拉起葉歡的手，從她自個兒的手腕上刷下來一只通體碧綠的鐲子套了上去。葉歡一看那鐲子是徐夫人貼身戴的，哪裏敢收，忙要推辭。
“怎麽，嫌棄老婆子我戴過？”徐夫人假裝板起臉來，唬道。
葉歡臉色一僵，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頻頻向宋孟氏求救。宋孟氏將茶盞放回矮幾上，笑著說道：“既然是徐老太婆給的，你便收下吧。”
葉歡這才沒再推來推去，乖乖的道謝。
徐夫人聽了宋孟氏的話，不由得拿眼睛瞪她。“老太婆？我有那麽老嗎？”
她才四十出頭好伐！
宋孟氏也不懼她，不鹹不淡的說道：“剛才誰說老婆子來著？我不過順著你的話往下說而已。”
徐夫人氣結，哼了一聲，撇過頭去。“我算是瞧出來了，這些年你別的沒什麽長進，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
宋孟氏但笑不語，誰她說去。
徐夫人念叨了一會兒，便將話題扯到了宋霖兩兄弟身上。“你倒是好福氣，兒子一個比一個有出息。一文一武，全都是皇帝身邊得力的。”
宋孟氏謙虛的笑了笑，道：“你家兩個哥兒也不差，聽說全都在翰林院任職。子承父業，甚好。”
“話是這麽說，可一個個都是死腦筋，不知變通，讀書都讀傻了。”徐夫人毫不客氣的說道，語氣耿直得讓葉歡震驚不已。
徐夫人和宋孟氏巴拉巴拉半天，話題一直圍繞在幾個兒女的身上。
“對了，你家堯小子可定親了？”聊著聊著，徐夫人不經意的問題。
“還沒呢。”宋孟氏也沒瞞她。
“他今年有十八了吧？”徐夫人又問。
宋孟氏答道：“翻過年就二十了。”
“那怎麽......”徐夫人就有些不解了。
宋孟氏淺淺的抿了口茶才繼續說道：“他孤身一人在京城，哪裏顧得上。”
徐夫人聽她這麽一說，心裏不由得一喜。然後，不著痕跡的瞥了自家幺女一眼，試探的說道：“那你可有想過，給他說個什麽樣兒的媳婦？”
宋孟氏哪裏會聽不出徐夫人話裏的意思，她進門的時候就一直在暗中打量坐在最末尾的那小姑娘。宋堯的確到了娶妻的年紀，若徐家姑娘合適，那就再好不過了。只是，宋孟氏也深知兒孫自有兒孫福，得他自個兒看對眼了才行，故而不敢輕易承諾。“這個，倒是還沒問過他的意思。”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還做不了主啦？”徐夫人故作驚訝的問道。
宋孟氏輕飄飄的說道：“出嫁從夫，夫......從子，學過的東西都忘了？”
徐夫人一噎，半天接不上話來。
徐媃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裏，一雙耳朵卻豎得老高。得知宋堯還沒有定親時，一顆提著的心頓時落回了肚子裏。徐夫人有意跟宋家聯姻，她心裏是清楚的。而且，宋堯她是見過的，不但學問好，備受新帝重用，人長得芝蘭玉樹般好看，心裏便暗自生了喜歡。尤其是徐夫人與宋堯的母親孟氏交好，若能成就一段姻緣，日後就算看在徐夫人的面子上，孟氏也會對她多幾分寬容。這樣一想，心裏不由美滋滋的。
可是，令她沒想到的是，宋孟氏竟說要問過宋堯的意思。若宋堯心裏有了喜歡的女子，那她的這點兒念想豈不是就要落空了？
想到這裏，徐媃不由得擡起頭來，朝著徐夫人使了個眼色。
徐夫人不動聲色的撇開頭去，沒再提這茬兒。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只要宋堯還沒有定親，那就還有機會，不是麽？
於是，徐夫人將話題轉到別處。“瞧我，只顧著跟你拉家常，都忘了今兒個請你來幹什麽了。走走走，後院的菊花開得正好，咱也做一回俗人，附庸風雅一番去。”
徐夫人相邀，宋孟氏沒有拒絕，兩人攜手走了出去。
葉歡原本是要在宋孟氏身邊伺候的，可徐夫人要跟宋孟氏敘舊，她在邊上似乎有些不大合適，便往徐夫人兩位兒媳身旁靠了靠。
徐夫人性子爽朗，最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都別圍在這裏了，我還沒老到走不動。”
兩個兒媳婦笑了笑，朝著一簇開得正好的花叢走去。
葉歡比起之前要放松了許多，卻也不敢大意。就在她猶豫著是要跟上去還是獨自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徐家最小的那位姑娘忽然走了過來。“葉姐姐，我可以這麽稱呼你嗎？”
小姑娘長了一張酷似徐夫人的臉，臉圓圓的，很是可愛。身段比葉歡略矮一些，不過皮膚很白，又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裳，看起來格外的嬌俏。
葉歡對這個小姑娘頗有好感，和藹的笑了笑，算是默許了。
238熟稔
徐媃見她同意了，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擴大了幾分。“葉姐姐是頭一回來京城吧，可還習慣？”
小姑娘天真的口氣，讓葉歡無法多想，順著她的話答道：“一開始挺不習慣的。這個時節，南邊兒還穿著薄衫呢，這邊就要穿夾襖了。不過，住了一段時日，漸漸地適應了。”
“江南好啊，江南的水土最養人了。瞧葉姐姐這皮膚，水靈靈的，吹彈可破，真羨慕死人了。那邊的姑娘是不是都跟你一樣長得好看？”徐媃又問道。
葉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吧，徐姑娘也生的好看。”
徐媃笑起來，眉眼彎彎的，讓人不知不覺的就能跟著笑，也讓人將防備之心降到了最低。“宋霖哥哥怎麽沒一起來，可是在宮裏當值？”
葉歡嗯了一聲。“他剛休沐過。”
“說起宋霖哥哥，也有十幾年沒見了，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怎麽開口說話嗎？”徐媃問道。
葉歡點點頭。“話確實挺少的。”
“還真是難以想象呢，你們平時都怎麽相處的？我記得有一回，他來我家玩，一直不說話，我們還當他不會說話呢。不過，他心腸倒是挺好的。我阿姐不小心摔到假山下頭，還是他幫著背上來的呢。後來，我阿姐就愛跟在他身後跑，還時常被人嘲笑像個甩不掉的小尾巴......”徐媃一邊說，一邊偷偷地打量葉歡的臉色。
果然，葉歡在聽到後邊兒的時候，心裏忽然就有些不舒服了。那種隱隱的不舒服，他也不明白是什麽，可就是覺得心裏堵得慌。可人家小姑娘也沒說什麽，只是在闡述兩家的關系好，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而已，她若是不高興豈不是太小眼兒？
葉歡抿了抿嘴，臉上的笑容也淡了許多，卻還是努力做出認真聆聽的樣子。
徐媃的分寸倒是拿捏得極好，並沒有多說，就把話題轉移到了院子裏的花花草草上面。“這些菊花都是我娘親手種的。別看她性子爽朗，直來直去的，做起事來卻絲毫不含糊。”
“這盆是墨菊，是很稀有的品種，是我阿姐從北邊兒弄來的，費了好些功夫才養活呢。”徐媃說起話來很是輕快，表情生動，很難讓人對她產生討厭的情緒。
葉歡聽著聽著，便忘了之前的那茬兒。
說起那位已經遠嫁的徐家大姑娘，徐媃臉上的笑意漸收。“我阿姐也是個苦命人，出嫁不到三年，我姐夫就戰死沙場。她膝下沒有一兒半女，孤零零的一個人守著一座宅子，這兩年都不知道怎麽熬過來的。好幾回寫信過去，她都說一切安好。可就算沒去過邊城，也知道那邊如何的艱苦……”
半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在徐家用了午膳之後，宋孟氏便帶著葉歡回了宋府。本來徐夫人還想挽留她們用晚膳再走的，宋孟氏推說兩個孫兒獨自在府不大放心，這才得以脫身。
“方才跟徐家姑娘聊了些什麽？”宋孟氏見葉歡上了馬車之後就一直沈默著沒開口，忍不住問道。
葉歡心裏本就藏不住事兒，斟酌了一番，問道：“沒什麽，只是聽她說起徐大姑娘的遭遇，有些傷感而已。”
宋孟氏眼神閃爍了一下，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怎麽聊起了徐大姑娘？”
“園子裏有一盆開得正好的墨菊，徐家姑娘說是徐大姑娘從北邊兒送過來的，順口就提了提。”葉歡幽幽的說道，不知怎麽的，總覺得那徐姑娘話裏有話。
可是，她腦子也不算笨，卻如何都想不明白裏頭的深意。
宋孟氏見她眉頭糾結，不動聲色的安撫。“各人有各人的命，之前你不也吃了許多苦頭？否極泰來，總有轉運的一天的。”
葉歡被宋孟氏這麽一點撥，心裏果然舒坦了一些。
薇姐兒半天沒見著葉歡，一看到她踏進院子，就憋著嘴撲了過去。辭哥兒雖沒她那麽殷勤，卻也跟著走了過去，眼裏帶著疑問不解。
葉歡也念他們念得緊，將兩個小家夥抱在懷裏好一會兒才松開。
“中飯有沒有好好兒吃？”這話，問的是兩個娃兒身後的下人。
“哥兒吃了一碗粥，半個饅頭。薇姐兒用了半碗粥，兩塊栗子糕。”奶娘見主人家問起，忙不疊的答道。
葉歡皺了皺眉，沖著薇姐兒瞪了瞪眼。“怎麽不好好兒吃飯？”
然後，又對奶娘吩咐道：“以後粥不吃完，就不給她糕點。”
奶娘不敢怠慢，忙應了下來。
葉歡看著天色還早，便拉著兩個娃兒去了後院玩秋千。這個秋千架還是前幾日宋霖休沐的時候給兩個娃兒做的，很是結實，大人坐在上頭也沒問題。
葉歡抱著薇姐兒坐了上去，辭哥兒則由奶娘抱著。葉歡怕摔著懷裏的娃兒，並不敢蕩得太高，只是象征性的退了幾步，然後將腿縮了回來。秋千騰空而起，飛快的甩了出去。薇姐兒高興的跟什麽似的，一邊拍著手一邊笑著，咯咯咯個不停。
奶娘也學著葉歡的樣子，小幅度的蕩了起來。辭哥兒依舊斯文，不哼也不叫，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睛，瞅瞅這裏瞅瞅那兒，永遠是那樣一副冷峻面孔。
葉歡陪著他們玩兒了一會兒，便有些疲倦的打了個呵欠。在徐家的半天，耗費了她不少的心神，如今一放松就有些困了。
“夫人回屋歇一會兒吧，哥兒姐兒交給奴婢們就行了。”春分見她面有倦色，便主動上前接過了她懷裏的薇姐兒。
薇姐兒近來已經跟她們幾個丫鬟熟悉了，倒也不認生，任由她們抱著。
葉歡見他們沒吵著要自己，便點了點頭，交待道：“註意些外頭的天氣，若是起風了就回屋裏去。”
“夫人放心，奴婢們一定盡心盡力照顧好兩個小主子。”春分笑著應承。
葉歡摸了摸兩個娃兒的頭，提著裙擺踏上石階進了屋。
葉歡是真的有些累了，歪在榻上就睡了過去。谷雨見她睡著，輕手輕腳的拿了被子給她蓋上，出去的時候還順便把門闔上了。
葉歡這一覺，一直睡到天黑才醒過來。
239花房
宋霖回來的時候，她剛從紛繁的夢裏掙紮出來。“什麽時辰了？”
宋霖已經換了身便服，正束著腰帶。“酉時了。”
葉歡呀了一聲，趕緊從榻上溜了下來。每天這個時辰都要去宋孟氏屋子裏用膳，她這一睡竟睡過了時辰，真是不應該。
“不急，阿堯還沒回來呢。”宋霖看著她手忙腳亂的險些摔倒，忙上前扶了一把。
葉歡扶著他的手站穩，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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